【及影及】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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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阿根廷的一个深夜,及川彻恐慌发作。
又名:分手三年后,他在和影山飞雄的聊天框中敲下四个字“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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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半夜三更,在美国的岩泉一被一通跨洋来电从被窝里吵醒。
他头脑发懵,凭着直觉摸到床边的手机。刺眼的荧光屏和刺耳的铃声无异于折磨,他发誓要把这个点打扰人睡觉的人都丢去地狱。但看到联系人的名字时又呼吸停滞,嘟囔一声垃圾川栽倒回被窝。
电话接起。
岩泉一都准备好迎接那家伙轻浮的嗓音了,话筒里却传来一阵急促且毫无章法的粗重呼吸。
呼吸频率极快,对方在用力吞咽,试图把控制不了的呼吸咽回喉咙,但被唾液呛到,咳嗽到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一下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声吼道:“找回呼吸节奏,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岩泉一不厌其烦地数着节奏,很久,对面的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
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及川彻怎么了?在及川彻平复呼吸的时候,他翻开好几个熟人的line,也顾不得半夜三更敲出几行一定会打扰人的请求。
隔了大洋和岁月,他和及川彻联系不多,他也不可能像高中一样对及川彻的生活方方面面了如指掌。岩泉一匆匆扫过最近及川俱乐部的几条声明和阿根廷的体育新闻:没有任何特别,一切如常。首发名单正常,采访正常,他闭了闭眼,还是决定亲自问本人。
“及川?”岩泉一放轻了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吗。”
“……”
电话那头沉默,岩泉一听到了倒水的声音,那家伙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你要是敢说没事,我现在就定航班把拳头砸到你脸上。”岩泉一打断他。
“……哈哈,小岩还是这么暴力。”及川彻勉强笑了笑,又是沉默。
岩泉一知道他现在肯定又在编借口。如果给及川彻足够的时间,他会交出一份绝对完美天衣无缝的答卷。
但这不是岩泉一想要的。他皱起眉:“你这家伙,是赛场上受伤了吗?伤到手了。经理用代言的问题为难你,还是——”
他还想说更多,但脑袋空白起来,搜罗不到更多可能性。他意识到从及川彻决定封闭训练半年之后,岩泉一就已经从及川彻的生活里慢慢淡出。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他们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有时间每天打半小时的跨洋电话。时间和命运无情地在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间竖起一道高墙,高墙拦不住他们的心,但可以拦下那些生活碎片和担心。
“给我个解释,混蛋川。”岩泉一叹口气,“你不能这样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又一言不发地假装没事。你知道,偶尔可以不逼得自己那么完美的。我是你的朋友,只是关心,好吗?”
“……小岩。”及川彻的声音闷闷的。
岩泉一听出了及川彻的心虚,冷哼一声,等着下文。
但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岩泉一青筋暴起,他怀疑及川彻就是老天送来的报应,武力还是攻心都撬不开他的嘴。他一瞬间都想挂电话了,但发火之前,他翻手机新闻的手一顿,一则标题裹挟着日本天才二传新星的名字,在他脑子里炸开一道火花。
“是因为影山?”岩泉一试探道。
及川彻沉默了很久,岩泉一在他没有第一时间用熟悉的恶劣口吻嘲讽影山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你们——你们是在三年前就分手了没错吧。你对影山?”
岩泉一卡壳,心里后知后觉涌起几分对影山的抱歉。
2
影山飞雄和及川彻的见面,岩泉一常常在场。
及川彻对待影山的方式贯来恶劣,但只要是个人有双眼睛都能看出来,及川彻在乎影山飞雄在乎的要死,他也从没怀疑过及川彻喜欢影山飞雄。
直到三年前,及川彻拿到假期飞回日本,只待了一天就又飞回阿根廷。
那时候岩泉一还在日本,跟及川彻一起吃了宫城那家拉面当午饭。那一整天及川都心不在焉,魂跟飞到天外去了一样,眼神恍惚,好几次叫他都不应。
“喂!你这家伙,”岩泉一怒气冲冲地拉住他,“走神什么呢?红灯都看不见吗?”
及川彻终于醒了一点,下一秒又嬉皮笑脸地指着路旁边的樱花树。“这条路什么时候种的树啊,县政府终于有点品味了。我早就说这里应该种一排——”他突然住嘴,岩泉一皱起眉,狠狠盯着他。
及川彻的笑脸塌陷下来,他蠕动嘴唇,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这样笑。我说过你这副样子真的很恶心吧。”岩泉一强硬地打断他,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往前走,“不是说想看青叶城西现在的排球社吗?给你联系了人,现在去我家换校服。”
他那时候没有对及川彻的异常举动刨根问底,因为当年及川彻的表情实在太难看了。而岩泉一对及川彻太熟悉了,几乎瞬间意识到他不希望自己问任何话,及川彻一直都这样,有点无伤大雅的完美主义,只在排球上执行到可怕。
他只好用强硬掩饰不安,把及川彻拉回他们共同的熟悉的记忆里。
“你明天是要和影山出去吧。”岩泉一从自动售卖机里按出两罐饮料,递给及川彻一罐,有些感概。“你不在的时候,影山总在他们队里提到你,哈哈,乌野的那个队长都知道了。”
及川彻捏瘪了饮料罐,突然开口。
“小岩。”
“嗯?”
“我明天就回去,不会去见影山。”
说完他就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岩泉一忘了他是在看樱花还是看夕阳。直到三年后的岩泉一从记忆角落撬出这个场景,他看到那丛茂密的郁绿才意识到:那是乌野的方向。
一天后,他送及川彻登上去阿根廷的飞机。上个卫生间的功夫,回来就遥遥看到一个黑色脑袋站在及川彻身前,不远不近地隔着一段距离。
岩泉一停下脚步,摇摇头失笑。
那时候他只以为他们又闹什么矛盾,还在冷战。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见一面,及川彻也会后悔的吧。到了阿根廷又会给他打电话抱怨小飞雄也不知道来找他,真是最最最最笨的笨蛋。
口是心非的家伙。
岩泉一松一口气,还好影山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就算及川彻再怎么别扭也会在下一次又冲上去,直白地说前辈我喜欢你。
克川利器。
那时候的岩泉一没有注意到,自动售货机前,那段令人不安的对话一语成谶:及川彻没有叫他的男朋友“小飞雄”,他叫他“影山”。
等他冲上去,只看见及川毫不留恋地转身登机,而影山飞雄站在原地。
岩泉一看着影山,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影山……”
岩泉一的安慰都在及川彻的决绝下显得干裂苍白起来,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我会帮你揍他的。”
影山飞雄突然慌忙抬头:“不,不用了。谢谢岩泉前辈。”
岩泉一叹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对这个后辈他一向是有些歉疚的,都怪垃圾川。
“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他是真心说的,但也知道以影山的性格,就算有事也多半不会来找他,所以当影山真的开口时有些惊讶。
“有一个问题……还是希望岩泉前辈告诉我答案。”
影山的声音透出了深深的迷茫。他像一个跑丢了路的孩子,无助地问:“为什么一个人不在乎,还是要发消息说‘我想你’?”
3
“我想你”太暧昧,想了又想还是在中间加了一个字,“我想见你”。发送键迟迟点不下去,担心越界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
删了又删改了又改,最后还是下意识又打出这四个字。
我屏住呼吸,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可救药,到了这种地步心里想的还是那个人的气息和拥抱。心跳的太响太快,慌张溢出胸口。大口呼吸还是窒息,我从来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我害怕。
害怕把自己的情绪交给别人主导,害怕失控,害怕无法掌控的一切,害怕感情,害怕理所当然。
害怕爱是把柄,递给别人要自己命。
匆匆用恨掩饰住恐惧,不知不觉绝望的泪水淌过侧脸。而我只是紧闭双唇,一声呜咽都不敢泄出,好像那样我铁板钉钉的认输就可以被改成求和。
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我说。
最好把心用冷漠裹成一团浆糊,然后丢到油锅里,炸得面目全非。
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就可以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我想到那天机场。
我刻意冷着脸,一直看着候机厅外的天空。
天空蓝到发白,就要褪色般苍白和虚无。死气沉沉,一点都不好看。
但我不肯直视影山飞雄的脸。
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清,只在他话音落下时,才转过头,盯着他这张朝夕相处过很久的脸。
等到沉默的时间够久,久到可以让影山飞雄知难而退、相信他这个国中的前辈是真的真的很讨厌他,从一而终。
我终于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听见我的声音是这样颤动的:
“飞雄。”我顿了一下,才从剧烈的颤抖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说:“请你务必记得,我不在乎。”
4
“你发送了?”
“没有,绝对没有!”
话到最后,及川彻嗓子沙哑。他深深捂住脸,不想看到自己这么失控的样子。
“……我缴械投降了好吗?我根本控制不住双手,屏幕上打不出一行体面合格的文字,扮演陌生人扮演到要疯了。”
岩泉一静静听着,把其他想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你到底有多在乎他?他惊恐地在心里大声质问,在分手三年之后的夜晚惊醒,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影山,想拥抱的人是影山,想呼吸的空气是和影山飞雄合租房间的气息。
岩泉一去过一次他们合租的房间,不大,但两个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布局简单,家具温馨。厨房里堆了两盒刚刚开封的咖喱,及川彻笑眯眯地说要用特辣版毒死小飞雄。
他瞪着穿着红白格子围裙的及川彻,直言你这样子真像抱怨丈夫整体在外面鬼混的家庭主妇。
这就是岩泉一对那个屋子的全部印象。
但及川彻刚刚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出租屋的布局和细节,桌椅的尺寸,哪个地方太尖了老划破手,厨房有几把刀什么位置,卫生间影山不小心买多的肥皂和牙膏,地毯的颜色和花纹。
那当初为什么要分开。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岩泉一才意识到自己把问题说了出来。
及川彻沉默很久,突然传来走动的声音。
“小岩,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喂,喂,喂!胆小川!”岩泉一气急。
那边走动的动作停下,岩泉一叹一口气。
“你知道我是希望你幸福的吧,及川。喜欢的话就去追求,你在胆小些什么啊!我认识的及川彻可不是会这样轻易认输的人!”
“……及川,及川!”
那边沉默一会,及川彻对着手机低声说:“我没事,小岩。谢谢你。”
他的语调高起来;“下次见面请你吃牛奶面包。”
“谁请客是请自己喜欢的东西啊混蛋川!挂了!”岩泉一怒气冲冲挂了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头倒回被窝,愤愤地拉起已经变凉的被子闭上眼。
而及川彻,他放下电话,走到门口。他听见有人按门铃,心想三更半夜来敲门的是不是心怀不轨。然后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黑头发,蓝眼睛,东亚人面孔。
是影山飞雄。
及川彻愣住了,下意识开了门。
影山飞雄的眼睛清澈到好像洞察了一切,及川彻愣在门口。影山飞雄深吸一口气,礼貌地说:“我知道前辈不想看见我,但有一个问题,一定要问到答案。”
他突进,带着日本的烈阳,入侵阿根廷的风雪。
影山飞雄的手握上他的,冰得他一哆嗦
及川彻怔愣的神情终于化开几分,他喃喃自语:“这是梦吧,小飞雄,你怎么会在这?”
“有两天假期,就来了。”影山飞雄理所当然道,“前辈的地址没有变真是太好了。”
及川彻盯着他:“你知道现在是阿根廷时间凌晨四点吧。”
“啊,这个,”影山飞雄的目光开始四处飘忽,随即抢白道:“但及川前辈这个时间也没有睡!”
这让及川彻很想笑,三年了小飞雄还是这副样子。
笑意很快淡下来。
其实是他应该说,小飞雄没有变真是太好了。
“什么问题?快说吧,我困了。”及川彻打了打气,推自己一把。
影山飞雄目光灼灼:“说完了前辈就要赶我走吗?”
他的视线太执着太坚定,让及川彻理直气壮的当然都卡在喉咙里。三年前影山飞雄不会这样,他只会在及川彻狠狠推开他的时候停在原地,毫无怨言地承受及川彻任何过分的对待。
他还是变了的。
及川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跌到了床上,影山飞雄压在他身上,高高在上,甚至是得意洋洋地举起手机。
屏幕亮起,时间提示是三年前,里面是对话框里重复着单调的三个字。
“我想你。”
影山飞雄手指向下一划,划了很久,跨越了一年,两年,三年,还是这单调的三个字霸占着屏幕。附带着一串叹号,但划的太快,及川彻没看清,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被抢先道。
“及川前辈真是太狡猾了。”影山飞雄自顾自地说,“每次说完我想你就又把我拉黑,我说的话你都听不到。”
那串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我想你终于滚到了尽头,及川彻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聊天框的备注还是他逼着影山飞雄改的最最帅气的前辈,他不可能认错。
最后一条信息,从三个字变成了四个字,影山飞雄把手机给他。他挣扎地坐起来,看看那四个字,又抬头看看影山飞雄。
时间提示是昨晚,及川彻跟岩泉一保证没有发送的四个字,轻易摧毁及川彻心防的四个字。他突然口干舌燥,手脚发麻,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才意识到原来他无数个深夜的发疯仅对自己隐藏不可见,无数个神智不清的夜晚他的手指早就代替他本人把心思坦白。
影山飞雄不给及川彻任何准备时间,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他问:“及川前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明明不在乎,还是要发消息说‘我想你’?”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
秒针在转动,及川彻的心脏在跳动。
咚。
咚。
咚。
咚。
咚。
啊。
及川彻听见他的内心不情不愿地说:
因为有个胆小鬼,不敢承认他爱你。
fin.